《历史的观念》读书活动摘录 202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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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观念》读书活动摘录


    (英)柯林武德著;扬·冯·德·杜森编;何兆武 张文杰 陈新译:《历史的观念(增补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月版。


导论

第一节 历史哲学

哲学是反思的。当它思考任何一个对象时,它同时总是思考着它自身对那个对象的思想。因此哲学也可以叫做第二级的思想,即对思想的思想。(第3页)

对哲学家,需要注意的事实既不是过去本身(像是对历史学家那样),也不是历史学家关于过去本身的思想(像是对心里学家那样),而是这两者处于它们的相互关系中。(第4页)

唯有我们遇到的困难,才把一种我们自己要努力克服困难的意识强加给我们。所以哲学——作为自我意识之有组织的和科学的发展——的题材,就往往取决于在某个特定时期里人们在其中发现了特殊困难的那些特殊问题。(第6页)

所以就需要有一种特殊的探讨,它的任务应当是研究这一新问题或这一组新问题,即由有组织的和系统化的历史研究之存在而造成的哲学问题。这种新探讨就可以正当地要求历史哲学的称号,而本书便是对于这种探讨的一项贡献。

这种探讨的进行可以期待着两个阶段:首先,历史哲学……而只是在一种相对孤立的条件下设计出来,被当作是对一个特殊问题的特殊研究。

第二阶段将是设计出这一哲学的新分支和旧的传统学说之间的联系。对于哲学思想的整体的任何补充,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已经存在的一切;而一种新哲学科学的建立,就必然要修改所有的旧哲学。(第7页)……在目前的情况,这就意味着要根据狭义的历史哲学所达到的结果而对一切哲学问题进行一次普遍的彻底检查;它将产生一种新的哲学,那将是一种广义的历史哲学,也就是从历史观点所构思的一套完整的哲学。

我在这里所努力做的就是对历史学的性质做一番哲学的探讨,把它看做是与一种特殊类型的对象有关的知识的一种特殊类型或形式,而暂时撇开更进一步的问题,即这一探讨将怎样影响到哲学研究的其他部门。(第8页)

第二节  历史学的性质、对象、方法和价值

历史学,也像神学和自然科学一样,是思想的一种特殊形式。(第8页)

(必须由具有两种资格的人来加以回答)第一,他们必须具有那种思想形式的经验。他们必须是历史学家。……其次,通过同样肤浅的通常教育渠道所获得的无论什么经验,总归是过时的。这样获得历史思维的经验是按教科书塑造的,而教科书总是描述那些并非现实生活着的历史学家现在正在思想着的东西,而是过去某个时候现实生活着的历史学家所已经思想过的东西,当时原始材料正在被加工创造,而教科书便是从那里面收集起来的。而且它还不仅仅是那种在收入教科书之时就已经过了时的历史思想的结果。它也是历史思想的原则:即有关历史思维的性质、对象、方法和价值的观念。

回答这个问题的第二种资格是,一个人不仅应当具有关于历史思维的经验,而且还应当反思那种经验。他必须不仅是一位历史学家,而且还是一位哲学家;尤其是他的哲学思想必须包括特别注意历史思想的各种问题在内。(第9页)

1)历史学的定义。历史学是一种研究或探讨。总地说来它属于我们所称的科学,也就是我们提出问题并试图做出答案所依靠的那种思想形式。……科学是要把事物弄明白;在这种意义上,历史是一门科学。

2)历史学的对象。历史学要弄明白的是哪一类事物呢?我的答案是活动事迹:即人类在过去的所作所为。历史学是关于活动事迹的科学,即企图回答人类在过去的所作所为的问题。(第10页)

3)历史学是如何进行的?历史学是通过对证据的解释而进行的:证据在这里是那些个别地就叫做文献的东西的总称;文献是此时此地存在的东西,它是那样一种东西,历史学家加以思维就能够得到对他有关过去事件所询问的问题的答案。历史学家们都会同意历史学的程序或方法根本上就在于解释证据。

4)最后,历史学是作什么用的的?

历史学是“为了”人类的自我认识。认识你自己就意味着,首先,认识成其为一个人的是什么;第二,认识成为你那种人的是什么;第三,认识成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人的是什么。认识你自己就意味着认识你能做什么;而且既然没有谁在尝试之前就知道他能做什么,所以人能做什么的唯一线索就是人已经做过什么。因而历史学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人已经做过什么,因此就告诉我们人是什么。(第11页)

第三节  第一编至第四编的问题

今天的历史学家们都认为历史学应当是:(1)一门科学,或者说回答问题;(2)与人类过去的活动有关;(3)通过解释证据来进行;(4)为了人类的自我认识。

第一编  希腊罗马的历史编纂学

第一节  神权历史学和神话

(第一种准历史学)这种历史学我建议称之为神权历史学;在这里,“历史学”一词不是指构成为科学的历史学的那种历史学本身,而是指对已知事实的一种陈述,以供那些不知道这些事实的人参考;但他们作为对于所谈的神的崇拜者,是应该知道神借之使自己得以显现的那类事迹。

还有另外一种准历史学,那就是神话,尽管神权历史学根本不是有关人类活动的历史学,然而就故事中神明人物是人类社会的超人统治者这个意义来说,它仍然与人类活动有关;因此他们的活动就部分地是向人类所做出的、而部分地则是通过人类而做出的活动。……因此神话本身总是带有神谱的特性。(第16页)

希伯来的经文中包含有大量的神权历史学和神话这两种成分。……与巴比伦的传说比起来,希伯来传说的特点就是它用人种学代替了神谱学。(第18页)

第二节  希罗多德开创的科学历史学

希腊人非常清楚地并有意识地不仅认为历史学是(或可能是)一门科学,而且认为它必须研究人类的活动。希腊的历史学不是传说,而是研究;它在试图对人们认识到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问题做出明确的答案。(第19页)

我在导言中所列举的历史学的四个特点是:(1)它是科学的,或者说是由提问而开始,而传说的作者则由知道某些事情而开始并且讲述他所知道的事情。(2)它是人文主义的,或者说提出有关人们在过去的确切时间里所做的事情的问题;(3)它是合理的,或者说对它的问题所做的回答是由根据的,也就是诉之于证据;(4)它是自我显示的,或者说它的存在是为了通过讲述人类已经做过了什么而告诉人们人类是什么。(第20页)

第三节  希腊思想的反历史倾向

因为历史学必须具有这样两个特征:第一,它必须是有关瞬时性的东西;第二,它必须是科学的或者可证明的。……而对瞬息万变的事物之这一瞬时的感官知觉不可能成为科学或科学的基础,这一点乃是希腊人的观点中最本质的东西。(第22页)

第四节  希腊人关于历史学的性质和价值的概念

有能力的思想家或作家没有一个会浪费时间去攻击一个稻草人的。……希腊人对永恒的追求是及其热烈的追求,正因为希腊人本身对于非永恒具有一种非凡的鲜明感。他们生活在一个历史以特别的速度运动着的时代里,生活在一个地震和侵蚀并以在其他地方罕见的暴力改变着大地面貌的国度里。他们看到的整个自然就是一场不断变化的场面,而人类生活又比任何其他事物都变得更为激烈。……希腊人使自己的第一个目的面对着、并使自己协调于这样一个事实,即永久性是不可能的。这种承认人类事物中的变化的必然性,给了希腊人对历史以一种特殊的敏感。

他们的意识……是一种强烈的突变,即从事物的一种状态突变性地转化为它的对立面的那种意识,从小到大、从骄傲到谦卑、从幸福到苦难的变化的那种意识。(第23页)

因此,历史学就有价值;它的教导对人生是有用的,仅仅因为它那变化节奏很有可能重复,类似的前因会导致类似的后果;著名事件的历史是值得记取的,以便作为判断预兆的一个基础,它不是可证明的但却是可能的,它不是说明将要发生什么而是可能发生什么,并指出节奏中现在正在行进着的危险之点。

这种历史观点正是决定论历史观的对立面,因为希腊人把历史过程看作是灵活的,并可能接受教养良好的人类意志的改造。

另一方面,尽管历史的教导是有价值的,它们的价值却为它的题材的不可理解性所限制。(第25页)

那么他们(希腊人)有关证据的概念是怎样的呢?答案就是:他们认为历史证据就是这些事实的目击者所做出的事实记录。证据就在于目击者的叙述,而历史方法则在于得出这些叙述。(第26页)

第五节  希腊的历史学方法及其局限性

希罗多德或者修昔底德的著作,大体上都有赖于历史学家与之有过个人接触的那些目击者的证词。(第26页)

三种局限:第一,它不可避免地加给它的使用者以一种历史眼光的短浅性。的确,他们叙述了遥远过去的事件,但是一旦希腊的历史著作企图超出它那截绳子,它就变成一种非常软弱不定的东西。(第27页)

第二,希腊历史学家的方法妨碍了他选择他的题材。不是历史学家在选择题材,而是题材在选择历史学家。

第三,希腊的史学方法使得它不可能把各种特殊的历史集合成一种包罗万象的历史。但是如果任何特定的历史学都是一个世代的自传,那么当那个世代成为过去时,它就不能重写,因为它所依据的证据将会消失。因此一个同时代的人依据证据的那种著作,就永远不能加以修改或批评;而且它也永远不可能被纳入一个更大的整体之中,因为它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是某种具有一座雕像或一首诗歌的独特性或个性的东西。(第28页)

第六节  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

希罗多德由于善于提问,是能够从报道者的意见中抽出知识来的,因而也能够在希腊人认为是不可能的领域中获得知识。

是有关人事的知识,特别是有关指导人类行为的道德观念的知识。(第29页)

希腊的精神在其反历史的倾向上趋于僵化而束缚了它自己。希罗多德的天才战胜了这种倾向,然而在他以后对于知识的永恒不变的对象的追求却逐渐窒息了历史意识,并且迫使人们放弃了希罗多德式的对人类过去活动获得科学知识的希望。

希罗多德的风格是评议、流畅而有说服力的。修昔底德的风格是粗糙、造作而令人反感的。(第30页)

当我谈到希罗多德感兴趣的主要是事件本身,而修昔底德感兴趣的主要是事件发生时所依据的规律时。(第31页)

第七节  希腊化时期

整个的亚历山大帝国这时共享有一种希腊世界的单独历史。任何一个有见闻的普通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希腊历史是一部单一的历史,它适用于从亚得里亚海到印度河,从多瑙河到撒哈拉沙漠。(第33页)

3)但是一部世界史是不能仅凭活着的目击者的证词写出来的,所以就需要一种新的方法,即编纂。……因此,希腊化时代(它包括罗马时代)的普世历史,乃是奠基于对希腊化时代那些特殊主义的历史学家们所做工作的高度评价。(第34页)

第八节  波里比乌斯

波里比乌斯以其批判的和哲学的头脑防止了歪曲历史的危险,他仅仅从自己的意见认为是可信的那些权威出发而开始他的叙述;并且在使用这些材料时,他从不允许他的批判能力去睡大觉。(第35页)

希腊时代的天真的自信心已经随着城市国家的消失而消失了。波里比乌斯并不认为历史研究能使人们避免他们的前人的错误,并且能在世俗的成功方面超越他们的前人;研究历史所能导致的成功,在他看来,乃是一种内心的成功,一种不是克服了环境而是克服了自身的胜利。……上述两个学派(斯多葛派和伊壁鸠鲁派)一致认为,道德生活的问题并不是要驾驭我们周围世界的各种事件,像是古典时代希腊道德学家所教导的那样,而是当已经放弃了要驾驭外界时间的努力时,如何保持精神的纯内心的正直和平衡。对希腊化思想来说,自我意识已不再像它对希腊思想那样,是一种征服世界的力量了;它成了一个堡垒,为从一个敌对的而又难以对付的世界撤退下来,提供了一个安全的隐蔽所。(第37页)

第九节  李维和塔西佗

李维拟定了一部从开头以来的完整的罗马历史的宏伟构思。李维的全部任务就是搜集早期罗马历史的传授记录并把它们熔成为一篇单一的连贯的叙述,即罗马史。

李维是一位哲学的历史学家;他的哲学性无疑地不如波里比乌斯,但是远远超过了任何后代的罗马历史学家。第一,他把他著作的科学主张的调子定得很低。第二,他强调他的道德目的。第三,他很清楚历史学是人文主义的。(第38页)

他的面前有三条路:重复它们 ,承认它们实质上的准确性;拒绝它们;重复它们,但谨慎地不肯定它们的真实性。……李维的倾向是接受它并且诚心诚意地在重复它。

罗马帝国并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进步思想的时代。它简直没有做出什么来推进希腊人所已经开辟的各条道路上的知识。

作为一个历史文献的贡献者,塔西佗是一个巨人。(第39页)

塔西佗的真正错处是他从来也没有思索过他的事业的基本问题。他对历史的哲学规划,态度是轻率的,而他之接受那种流行的、有关历史学的目的的实用观点,与其说是一个严肃学者的精神,倒不如说是一个修辞学家的精神。

历史是不可能科学地被写出来的,除非是历史学家在他自己的心灵中能够重演他正在描述其行为的那些人的经验。(第40页)

第十节  希腊罗马历史编纂学的特点

希腊罗马历史编纂学:它是人文主义的。它是人类历史的叙述,是人的事迹、人的目的、人的成功与失败的历史。(第42页)

大多数的人类行动都是尝试性的、实验性的,并不是被一种有关它将导致什么事情的知识、而毋宁说是被一种想要知道它将产生什么事情的愿望所指引的。(第43页)

如果说希腊罗马历史编纂学的人文主义,不管是多么微弱,乃是它的主要优点;那么它的主要缺点就是实质主义。所谓实质主义,我是指它建立在一种形而上学的体系的基础之上,这种体系的主要范畴就是实质这一范畴。(第43页)……但是凡属不变的东西都不是历史的。成其为历史的东西都是瞬息变化的事件。产生了事件的那种实质,或者是从其本性中引出了事件的那种实质,对历史学家来说是不存在的。因此试图历史地进行思想和试图根据实质来进行思想,两者乃是不相容的。

因为行动者既然是一种实质,就永远不可能产生也永远不可能经历任何性质上的变化,这是形而上学的公理。(第44页)

因此希腊罗马历史编纂学从来没有能表明任何一件事情是如何产生的;历史舞台上所出现的一切行动因素都必须假定在历史开始以前就是现成的,它们与历史事件的关系就好像是机器与它自己的运动的关系那样。……那么历史学的用处又是什么呢?对柏拉图主义来说,历史学可以有一种实用的价值;而把这一点作为历史学的唯一价值的那种观念,从伊索格拉底到塔西佗却被强化了。(第46页)

第二编  基督教的影响

第一节  基督教思想的潜移默化

欧洲的历史编纂学曾经出现过三次巨大的转折点。……基督教怎样扬弃了希腊-罗马历史编纂学中的两种主导观念,那就是:(1)对人性乐观主义观念,(2)作为历史变化过程的基础的有关永恒实体的实质主义观念。(第47页)

欲望并不是柏拉图的隐喻中的那匹驯服的马,它是一匹脱缰之马。……人的成就并不是由于他自己的意志和才智的本身力量的缘故,而是由于并非他自身中的某种东西使得他渴望那些值得追求的目的。(第48页)

基督教思想的引进,对于人们用以设想历史学的方式具有着三重影响。

a)一种对历史学的新看法发展起来了。……由于这种对人类行为的新态度,历史学就大有收获;因为承认在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无须通过任何人有意希望它发生才会发生,这一点乃是理解任何历史过程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

b)对历史的这种新观点,使人有可能不仅看到历史的行动者的行为,而且还有可能作为上帝目的的工具因而具有历史重要性的那些行动者本身的存在和性质。(第49页)……在这里,历史的收获也是极其巨大的,因为承认历史过程创造出它自己的工具,这一点乃是走向掌握历史学特性的第一步。

c)在历史学概念上的这两种修改,正如我们所已经看到的,都是得自基督教的原罪、神恩和创世纪的教义。第三种修改则是基于基督教的普遍主义的态度。……基督徒不能满足于罗马史或犹太史或任何其他局部的和特殊主义的历史:他要求一部世界史,一部其主题将是上帝对人生目的的普遍展开的通史。基督教的思想的注入不仅仅克服了希腊-罗马历史学所特有的人文主义和实质主义,而且还有它的特殊主义。(第50页)

第二节  基督教历史编纂学的特点

根据基督教的原理而写的任何历史,必然是普遍的、神意的、天启的和划分时期的。(第50页)

他们(基督教的教父们)为了人类思想整个结构的重新定向而在反对者的反噬下努力工作着,成为历史学思想中一笔永久的财富。(第52页)

神意的观念变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事。

启示录的观念变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事。

划时代的事件这种观念,也变成一种司空见惯的事。(第53页)

第三节  中世纪的历史编纂学

中世纪历史编纂学的伟大任务就是要发明和阐明这种客观的或神的计划这一任务。……这时,区别历史中的各个时期的企图乃是先进的成熟的历史学思想的一个标志,它不怕解释事实,而不仅仅是肯定事实而已;但在这里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样,中世纪的思想尽管从不缺乏勇气和创造性,却表明了它自己无力使自己的许诺生效。

末世学总是历史学中的一个从外面闯入的因素。(第55页)

超验性。上帝在中世纪的神学里并不是实质(实体),而是纯行动;而超验性则意味着神性活动不被设想为在人类的活动之中并通过人类的活动在起作用的,而是被设想为在人类的活动之外起作用并主宰着它的,即并不是内在于人类行动的世界而是超越于那个世界的。(第56页)

第四节  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学家

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学家,……而是像基督教思想所刻画的人,是一种具有激情和冲动的生物。历史就这样变成了人类激情的历史,被看作是人性的一种必然体现。(第58页)

(培根)所谓记忆主宰着历史学,也就是说历史学的主要工作是以其具体事实(就像它们实际上所发生的那样)在追忆和记录过去。……他的兴趣在于事实本身。(第59页)

第五节  笛卡尔

笛卡尔像培根一样,区分了诗歌、历史学和哲学,又增添了一个第四项,即神性学。(他把他的新方法只应用于哲学以及它的三个主要部分)(第60页)

笛卡尔正在这里提出了四点应该是加以区分的:(1)历史的逃避主义:历史学家是一个远离故乡而生活着的旅客,对他自己的时代到成了一个外人。(2)历史的怀疑主义:历史著述是对过去的不可靠的说明。(3)反功利的历史观念:不可靠的不能真正帮助我们了解什么是可能的事,因此也就不能真正帮助我们在目前有效地行动。(4)历史是幻想结构:历史学家——即使是在最好的时候——歪曲历史的方式就是使它显得比它的真实面目更加精彩。(第61页)

第六节  笛卡尔派的历史编纂学

因为它像笛卡尔派哲学一样,是以系统的怀疑主义和彻底承认批判的原则为基础的。这个新学派的主要思想是,权威著作的验证不经历基于至少是如下三条方法的规则的批判过程,就绝不能接受:(1)笛卡尔本人所隐含的规则是,没有任何权威能必然诱导我们去相信,我们所知道的事物是不可能发生过的,(2)另一条规则是,不同的权威必须彼此互相对勘并协调一致,(3)再一条规则是,权威著作必须用非文献的证据加以核定。(第63页)

第七节  反笛卡尔主义:(一)维柯

但是他的确抨击了笛卡尔派的知识论以及它关于没有任何其他知识是可能的这一含义。因此他攻击了笛卡尔派的原则,即真理的标准乃是清晰明白的观念。……维柯这样说时,实质上是在同意休谟的观点,即信仰只不过是我们知觉的活跃性而已。(第65页)

维柯把历史的过程看作是人类由以建立起语言、习俗、法律、政府等等体系的一个过程;也就是,他把历史看作是人类社会和他们的制度的发生和发展的历史。……人不是单纯的世界工匠,就像柏拉图的神根据一种理想的模式在塑造世界那样地在塑造人类社会。(第66页)

维柯感兴趣的是历史知识的扩大;他也就奠定了一些方法的规则。

首先,他主张历史的某些时期具有一种普遍性质,它浸染着每一个细节,并在其他的时期重行出现;因此,两个不同的时期可以具有同样的普遍性质,因而就有可能以类比的方式根据一个时期而论证另一个时期。

其次是,它指明这些相似的时期倾向于以同样的次序重复出现。(第68页)

第三,这种周期性的运动并不是历史通过若干固定阶段周而复始的一种单纯的循环,它不是一个圆而是一个螺旋;因为历史绝不重演它自身,而是以一种有别于已成为过去的事情的形式而出现于每个新阶段。……真正的历史学家是从来不作预言的。

他区别了五种这类错误的根源:

一,有关古代辉煌的看法,也就是,偏爱夸大历史学家所研究的那个时期的富庶、威权和伟大等等。

二,国家的自负感。

三,学者的自负感。

四,史料来源的谬误,或维柯所称为的各国的经院式的继承。

五,最后,还有一种偏见认为,古人对与他们更接近的那些时代要比我们自己知道得更清楚。(第70页)

总体来说,维柯做了两件事。第一,他充分使用了17世纪晚期历史学家在批判方法上所做出的进步,并且把这一进程推向一个更高的阶段;指出了史学思想怎样能够既是建设性的而又是批判性的,割断了它对权威著作的依赖而使它成为真正有创造性的或依赖于其自身的,并能够对数据进行科学分析来恢复那些已经全然被忘记了的真实。第二,他发挥了一些哲学原则,——它们隐含在他的历史著作里,——达到能够对笛卡尔主义科学的和形而上学的哲学发动反攻的程度,他要求给知识论以一种更广阔的基础,并批判了当时流行的哲学信条的狭隘性和抽象性。……思想并不是由于 “扩散”而传播的,像是商品那样,而是靠每一个国家在其自身发展中的任何一定阶段上独立地发现它所需要的东西。(第72页)

第八节  反笛卡尔主义:(二)洛克、贝克莱和休谟

(洛克哲学)其要点在消极方面是反笛卡尔的,而在积极方面则是对哲学朝着历史学重新定向做出了贡献。

一,否定天赋观念而坚持知识来自经验,——天赋观念这一概念是一种反历史的概念。……正如培根所重新论断的,真理乃是时间的女儿;而最好的知识则是最成熟的和最丰富的经验的果实。

二,否定了有意沟通所谓的观念和事物二者间的鸿沟的任何论证。

三,否定抽象观念并坚持一切观念都是具体的。(第73页)

四,人类知识的概念尽管必然缺乏绝对的真理和确实性,却能够达到(用洛克的话来说)我们的情况所需要的那种确实性;或者(像休谟所说的)理性是不能驱散怀疑的乌云的,但是大自然本身(我们的人性)却足以达到那个目的,并在我们的实际生活中给我们以一种绝对的必要性来像其他人一样地生活、言谈和行动。

而且他(休谟)是以哲学的态度在思索历史的,并且出奇地信任他自己的哲学理论有力量解释它们所引起的问题。(第74页)

他(休谟)那哲学批判的旋风把一切思想都摆平在自然的而又合理的信念之上,并使历史学的机体得以完整无缺地作为唯一能够满足那种条件的思想类型。(第76页)

第九节  启蒙运动

启蒙运动,是指18世纪初所特有的那种企图,亦即要使人类生活和思想的每一个部门都世俗化。……这一运动所依据的哲学理论是,某些精神活动的形式是原始的形式,注定了要在精神达到成熟期就会灭亡的。……维柯认为艺术、宗教和哲学是人类的精神向自己表现的或概括自己全部经验的三种不同的方式。它们不能和平地在一起生存;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乃是一种以一定的次序辩证地相继承的关系。由此可见,对生活的宗教态度是注定了要被一种理智的或哲学的态度取而代之。(第77页)

因而,启蒙运动的历史观便不是真正历史的;在它的主要动机上,它是论战性的和反历史的。(第78页)

只是历史到了开始成为有似于他们自己的那样一种近代精神的、即一种科学精神的历史时刻,他们才开始对历史感兴趣。用经济术语来说,这就指近代工业和商业的精神。用政治的术语来说,它就指开明专制的精神。(第79页)

启蒙运动的历史编纂学是启示性的而且达到了一种极端的程度;……在那以前,一切都是迷信和黑暗、谬误和欺骗。对于这些东西是不可能有历史的,不仅仅因为它们不值得进行历史研究,而且因为在其中没有理性的或必然的发展;它们的故事乃是一个痴人所讲的童话,充满着叫喊和狂乱,毫无意义可言。(第81页)

第十节  人性的科学

因此,人性科学的历史发展,就需要人性本身之中的一种历史发展。(第84页)

18世纪渴望着一部普遍的历史,一部人类的历史;但是一部真正的人类历史就必须是一部人类怎样变成为目前状态的历史,而这就蕴涵着把人性,即实际上存在于18世纪欧洲的人性,认为是一个历史过程的产物;然而,它却被看作是任何这类过程之永远不变的前提。(第85页)

第三编  科学历史学的滥觞

第一节  浪漫主义

卢梭变成了浪漫主义之父。

启蒙运动把自己对乌托邦的期待建立在能有一个开明的统治者这一希望上,而浪漫主义者则把他们的期待建立在靠普及教育的方法而能有一种启蒙了的人民这一希望上。(第87页)

卢梭的教育概念依据的是这样一种学说,即儿童尽管可以没有得到发展,却有他自己的生命,有他自己的理性和概念;而教师则一定要了解和同情这种生活,以尊重的态度对待它,并以一种对其本身是适当的而又自然的方式帮助它发展。……历史学家一定永远不要做启蒙运动历史学家所经常做的事,那就是以鄙视和厌恶的态度去看待以往的时代;历史学家必须以同情的态度看待它们,并在其中发现真正的而又可贵的人类成就的表现。(第88页)

浪漫主义者们是以双重的方式在设想像中世纪那样一种过去的历史阶段的价值的:部分地是其本身具有永久价值的某种东西,作为人类精神的一种独一无二的成就;而部分地又是在导致了那些具有更大价值的事物的那一发展过程中而出现的。(第89页)

第二节  赫德尔

人类便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一个连锁,一个世界是人从其中成长起来的自然世界,另一个世界则是确乎并非通过人而成为现实存在的精神世界,因为它是以精神规律的状态而永恒存在着的,但又在地球上实现着它自身。

历史的有机体;那就是说,一个种族的生命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时间中发展成为愈来愈高的形式。(第91页)

赫尔德是第一个思想家,以系统的方式承认在不同人种之间存在着差别,而且承认人性并不是一致的而是分歧的。……因此,赫德尔就成为了人类学之父,所谓人类学是指这样一门科学:(1)它区别人类各种不同的体质类型,(2)对这些不同类型的风俗和习惯进行研究,作为是与体质的特点相并行的心理特点的表现。(第92页)

不同民族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形式便可以不同,而并不内在地存在着谁优谁劣的情况;而且某种政治形式的完善从来都不是一种绝对的完善,只不过是相对于创造了它的那个民族的一种完善而已。

人类的生活是一种历史性的生活,因为它是一种心灵或精神的生活。(第93页)

第三节  康德

他把启蒙运动的观点和浪漫主义的观点结合在一起的那种方式,很像是他在认识论中把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结合起来那样。(第94页)

正是康德对人性作为本质上是道德性或自由的这一分析,就给了他以通向他的历史观的最后钥匙。

康德在这里完成了一件丰功伟绩,他说明了为什么应该有像历史这样一种东西的存在;他说明,这是因为人是一种有理性的生物,因此他的潜能的充分发展就需要有一个历史过程。(第99页)

又是什么力量驱使人们把它抛在后面而登上那进步的艰辛旅程呢?

康德自己的回答是:这种力量不是什么别的,而只是人性中的邪恶,即傲慢、野心和贪婪这些非理性的和不道德的成分。(第101页)

他论证说,如果历史就是人在其中变成为有理性的这一过程,那么他在那个过程的开始就不可能是有理性的;因此,成为那一过程的主要来源的力量便不可能是人类的理性而必定是理性的对立面,那就是激情、思想上的愚昧和道德上的卑鄙。在这里,康德历史理论又一次是康德伦理学的应用,根据这种伦理学,意向、欲望、激情都是理性或善意的对立面,因此其本身就是邪恶的,善意必须为反对这种力量而斗争。(第102页)

对历史的更深邃的知识或许会教导他,那使得进步出现的东西并非纯属愚昧无知或者纯属恶劣不堪,而是人类的努力本身具体的现实性,夹带着它全部的好的和坏的成分在内。(第103页)

康德的“观念”,像他所称它的那样,可以总结为四点:(1)普遍的历史是一种可行的理想,但却要求历史学思想和哲学思想的结合:事实必须加以叙述而同时又加以理解,要从内部而不是仅仅从外部观看。(2)它预先假定有一个计划,也就是它展示为一场进步,或者说表明某种事物是在前进着不断地出现的。(3)那正在不断出现着的东西就是人类的合理性,也就是知识和道德的自由。(4)它之得以不断出现的手段就是人类的非理性,也就是激情、愚昧和自私。(第104页)

第四节  席勒

正像他由于把诗人工作的经验带入了康德的艺术哲学而重新解释了康德的艺术哲学那样,同样地他也由于把历史学家工作的经验带入了康德的历史哲学而重新解释了康德的历史哲学。(第105页)

而且席勒所做,事实上就是同意康德所要求的以一种与纯学究态度相反的哲学态度来对待历史,并主张这种哲学态度并不是别的,只不过是浪漫主义的态度而已;对此,同情便成为历史知识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使历史学家能够进入他所研究的那些事实的内部。(第106页)

第五节  费希特

历史学的基本任务就是要了解他自己所生活于其中的那个历史时期。……费希特为他自己所规定的任务就是要分析他自己的时代的特点,表明它的主要特征是什么,是以其他特点是怎样从它们里面得出来的。(第106页)

费希特把这一点看作是他自己时代的典型特征:即个人为了一个目的而自由地自我献身,这个目的尽管是客观的,他却把它看成是他自己的目的。

特别是他的头脑里似乎有两种格外显眼的错误在起作用:(1)是这一观念:世界的现状是尽善尽美的,是全部历史所努力在实现的完全的和最终的成就,(2)是这一观念:历史各个时代的相续能够借助于抽象的逻辑思考而先验地加以确定。(第108页)

历史学就是分析现在以便看出这个过程必然曾经是怎样的。(第110页)

计划既是一种动力计划,它就提供了它本身的推动力。这种费希特式的发现的成果,是在黑格尔的身上成熟的。(第111页)

第六节  谢林

谢林对康德和费希特的观念做出了更为系统化的发展,他的思想转移到了两条原则上:首先是,任何存在都是可知的这一观念,它就是合理性的体现,或者用他自己的语言来说,也就是“绝对”的表现;其次是,两项之间的关系这一观念,尽管两者是对立的,但在这方面却都是“绝对”的体现。(第112页)

“绝对”本身要在历史中实现它充分的和完美的存在。

历史是一个时间过程,在其中认识和可以认识的事物两者都在前进中出现;这就叫做历史是“绝对”的自我实现。(第113页)

第七节  黑格尔

《历史哲学》在书中历史学第一次充分成熟地走上了哲学思想的舞台。

他提出了一种新历史学,叫做历史哲学。……黑格尔的历史哲学特点中的每一种观点都是他从他的前人那里汲取来的;但是他以卓越的技巧把他们的观点结合成那么一贯而又那么统一的一种理论,以至于作为一个整体,它配得上称为是独立的思考。因此我要提醒人们注意它的某些突出的特点。

首先,黑格尔拒绝通过自然来研究历史。……因而战争在历史上时时重复出现,但是每次新战争在某种方式上都是一种新的类型的战争,这是由于人们在上一次的战争中学到了教训的缘故。

因为历史学的特点是,历史学家在他自己的心灵里重演他所叙述的那些行动者的所作所为的思想和动机。……因此,黑格尔的结论就是正确的,即除了人类生活的历史外,就不存在什么历史,——而且还不仅仅是作为生活,并且是作为理性的生活,是有思想的人们的生活。

其次,紧紧随着这一点而来的便是,一切历史都是思想的历史。……黑格尔无疑地又一次是正确的;不是要知道人们都做了些什么,而是要了解他们都想了些什么,这才是对历史学家的任务所做的确切的规定。(第115页)

第三,成为历史过程的源泉的那种力量(用康德的词句来说)乃是理性。……他认为,……真实的情况总是一个人既有理性又有热情,永远不是纯粹理性的或纯粹热情的,他的热情是一个有理性的人的热情,而他的思想则是一个有热情的人的思想;而且进一步说,没有热情就没有理性,也就没有行为。……他把热情认为是材料,历史就是由这些材料做成的;从一种观点看来,历史就是一幕热情的表演,而且仅此而已;但是同样地历史也是一幕理性的表演,因为理性在利用热情本身作为实现它的目的的工具。(第116页)

第四,既然一切历史都是思想的历史而且展现为理性的自我发展,所以历史过程在根本上便是一个逻辑过程。(第117页)……黑格尔所做的就是要坚持历史学家必须首先研究文献和其他证据,从经验方面进行工作;只有以这种方式,他才能确定事实都是什么。但是然后它必须从内在方面去观察那些事实并告诉我们从那种观点来看的事实都是什么样子。(第118页)

第五点,也是黑格尔一直遭到猛烈批判的另一点,就是他的历史并不是结束于未来而是结束于现在的这一学说。(第119页)

根据他对历史哲学的观念,历史哲学乃是从哲学上加以考虑的历史本身,也就是说从内部加以观察。(第120页)

但正确的批判则会这样说:“这就把政治史本身作为仿佛它就是历史的全部来加以看待的结果。那教训便是,政治的发展应当被历史学家设想为是和经济的、艺术的、宗教的以及哲学的发展结合在一起的,而且历史学家不应该满足于一部人类的历史而缺少其任何具体的现实。”(第122页)

第八节  黑格尔和马克思

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或兰克的新教主义乃是真正黑格尔意义上的一种“观念”:即一种思想、一种由人类自身所掌握的人生观,因而就类似于一种康德的范畴,但它是一种受历史制约的范畴。

马克思的历史观点兼有黑格尔的强点和弱点:它的强点在于深入到事实背后的那些基础概念的逻辑结构里去;它的弱点在于选择了人类生活中的一个方面(在黑格尔是政治,在马克思是经济)——在其自身即是充分合理的这种意义上。(第122页)

黑格尔的辩证法从思想开始,进而至于自然,并以精神而告结束。(第123页)

逻辑学在如下的意义上就是历史学的钥匙,即历史学所研究的那些人们的思想和行为都在遵循着一个模式,那个模式就是由逻辑学已经以黑白勾好了模式的一个彩色套版。

而对于马克思本人来说,自然就不止是历史环境而已,它是得出历史模式来的根源。(第124页)

而马克思却又回到这种要求上来,并且把黑格尔已经宣布从自然科学的管辖之下解放出来了的历史学,又一次隶属于自然科学的管辖之下。

如果说马克思颠倒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是一个后退的步骤,那么它也是前进的一个序幕。……如果说一切近代有关哲学史的研究都得回到黑格尔这位这一专题的近代大师那里去,那么一切近代有关经济史的研究在同样的意义上就都得回到马克思那里去。(第126页)

第九节  实证主义

实证主义可以定义为是为自然科学而服务的哲学。……他们认为它包括两件事:首先是确定事实;其次是构成规律。(第126页)

历史学的良心把自己认同于对每一桩孤立的事实都出之以一种无限谨慎的态度。普遍的历史这一理想被当作一种空幻的梦想而被扫到一边去了,于是历史文献的理想就成为了专题论文。(第127页)

历史的过程对于实证主义来说,在性质上与自然的过程是一样的,而这就是为什么自然科学的方法可以应用于解释历史。

达尔文的观念的新颖性并不是他相信进化,而是他坚持进化乃是由他所称为的自然选择而实现的,这一过程类似于人们采用人工选择来改进家畜的育种。(第128页)

语言学的考据方法,这种方法主要地包括两项操作:首先是把出处(这仍然是指文字的或记述的出处)分析为它们的各个组成部分,区别出它们当中早晚不同的成分,从而使历史学家能鉴别出其可靠性或多或少不同的各个部分;其次是,对于那些更可靠的部分进行内部考据,指明作者的观点是怎样影响了他对事实的陈述的,从而使历史学家能够对于由此而产生的歪曲加以考虑。(第129页)

历史学家在他们处理事实时采用了两条方法上的准则:(1)每桩事实都被看做可以通过一项单独的认识行为或研究过程而被确定的事物;于是,历史可知的整个领域便被分割成无数细微的事实,每件事实都要单独予以考虑。(2)历史学家一定不要对事实作任何判断,他只应该说事实是什么。

这两条方法上的准则都有一价值:第一条训练了历史学家们要精确地注意细节问题,第二条则训练了他们避免把他们的题材涂上他们自己感情反应的色彩。(第130页)

实证主义在它那工作的这一方面所留给近代历史编纂学的遗产,就是空前的掌握小型问题和空前的无力处理大型问题这二者的一种结合。

拒绝判断事实也就意味着,历史只能是外界事件的历史,而不是产生这些事件的思想的历史。这就是实证主义历史编纂学使自己又陷入了老错误把历史等同于政治史而忽视了艺术、宗教、科学等等的历史,因为这些都是它无力处理的课题。(第131页)

因此在科学里,事实乃是经验的事实,是它们发生时被知觉到的事实。(第132页)

第四编  科学历史学

第一节  英国

  布莱德雷

假如我们要做任何分析工作的话,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正确地区分哪些是前进的成分和哪些是后退的成分。对我们的题目历史地进行研究的重大优点,就是它能使我们确切做出这种区别。(第134页)

(积极方面)历史知识……是对证词的一种批判的解释。……这个标准就是历史学家自身。……并承认历史学家在自己的心灵中所重演的不仅是见证人的思想,而且还有见证人在报道其行动的那个行动者的思想。

我认为,他错误的地方就在于他关于历史学家的标准和他所运用那个标准的对象二者之间的关系的概念。(第137页)

布莱德雷正确地看出了,历史学家的标准是他自己带给研究证据的某种东西,同时这个某种东西就仅只是他自己;但是那却不是作为科学家的他自己,像是布莱德雷所认为的,而是作为历史学家的他自己。只是由于实际运用着历史思想,他才学会了历史地去思想。所以,他的标准绝不是现成的;它来自经验,而经验就是他进行历史思想的经验,它随着他的历史知识的增长而在增长。历史乃是它自身的标准;它并不为了它的有效性而有赖于它自身以外的某种东西,它是思想的一种自律形式,它有着它自身的原则和它自身的方法。(第139页)

布莱德雷本人钻进了这个二难推论的第一个牛角尖;但是钻进哪一个牛角尖都必定要犯这一根本性的错误,即把精神生活设想为单纯是感受和感受的直接流动,缺乏一切反思和自我知识。这样加以设想,精神就是它自身,但它并不了解它自身;这样的精神存在就使得自我知识成为了不可能。(第140页)

  布莱德雷的后继者

……即我称之为的“剪刀加糨糊的历史学”;所以它对近代读者的用处大致就像是一次物理学的讨论会而其中并没有提到相对论一样。(第142页)

  19世纪晚期的历史编纂

成为实证主义时代特点的是,历史学家们或多或少地由于职业的传统所使然而一般公开蔑视哲学问题,特殊地则蔑视历史哲学。

19世纪,理论的理性已经是指掌握自然(认为知识就等于自然科学,而自然科学按流行的观点则等于技术),而实践的理性则已经是指追求快乐(认为道德等于促进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而幸福则等于快乐的数量)。从19世纪的观点看来,人道的进步就意味着变得越来越富足和享受越来越美好。(第143页)

人类历史是一部进步的记录,——是积累知识和增长智慧的记录,是智力和福祉从低级到高级阶段不断前进的记录。(第144页)

  伯里

这些写作表明,伯里在历史理论上是一个实证主义者,但他是一个感到惶惑的和前后不一的实证主义者。……他毫不担心这些事实的真正发现是根据一种与吉本本人如此之不同的历史心理状态,以至于结果就有点像是给一曲伊丽莎白时代的小调加上了一只萨克斯管伴奏的样子。(第146页)

如果他能逻辑地发展他的早期论文中的观点,那么他就会得出结论说,个体性并不只是时而在历史中以偶然和意外的形式而出现的,它恰恰就是历史所由之以形成的东西。(第149页)

  奥克肖特

奥克肖特陈述这种观念说,哲学就是经验本身,而历史学和科学等等则是经验的“形式”。 ……这样一种观念的世界并不是经验本身的而组成成分,而且也不是它那河流的一段流程,而是一股逆流,是它那直泄奔流的一种泛滥。

历史就是经验作为一个整体,被设想为是过去事件的一个体系。……他从表明历史是一个整体或者说是一个世界而开始。它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