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徐杰老师《孔乙己》课例 2016-08-09
网站类目:专题讲座 活动级别:国家级 活动类别: 执教姓名: 所在单位:江阴市华西实验学校 执教时间:2016-08-09 执教地点: 执教内容: 参加对象:

“看被看”:小说文本与课堂教学的双重演绎

——品徐杰老师《孔乙己》课例

 

《孔乙己》是鲁迅的经典名篇,也是鲁迅最为喜欢的。经典常读常新,也常教常新。教无定法而又教学有法,已有不少名师就此篇演绎出精彩的课例来,比如黄厚江老师抓住的是孔乙己的“手。徐杰老师这堂课的匠心独运之处,是从人物入手,围绕文本“看”与“被看”的叙述结构的主线,以孔乙己为中心,展开了课堂活动的设计。

 

一、选点切入,顺势挖掘。

 

俗话说,“编筐编篓,难在收口”,其实,一开始何尝不是呢?万事开头难,一堂课的教学也是这样。老师对文本的解读该怎么选点,该从哪里切入,是很重要的。这个点切得准切得巧切得精妙,就等于找到了一把打开所要解读的文本的大门的钥匙。以此切入点,也就大致能判断出一个老师下面的课堂教学要往哪个方向走了。而我们也曾见到过有些老师的课,切入点选得很好,可惜与后来课堂教学环节游离了,或者说,后来的课堂教学环节偏离了这个切入点。如果能顺势挖掘下去,能够让此切入点成为生长点,让所种的“瓜” 得到的是“瓜”所种的“豆” 得到的是“豆”就好了。唯其如此,这个切入点才算是真正的好的切入点,老师所花的“切” 的功夫才没白费,课堂才会呈现出好的效果来。

徐杰老师的这堂课就是这样。开场就直接把问题抛出:“在孔乙己这个故事中,出现了哪些人?”徐老师从人物切入,并紧紧围绕孔乙己这个中心人物这个点来建构课堂,让切入点旋即成为生长点。纵观他整堂课,并没有拘泥于传统的小说文本解读方法,上来就谈小说的三个要素。但徐老师也没有回避,他的意图很明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小说的三个要素是不能回避的,但是用三个要素来建构课堂、建构学习活动是要回避的。要把这三个要素打碎了来看,三个要素在教学过程中要融合。从孔乙己是个怎样的人入手,就把小说的情节拖出来了。——这就显示出教者的高明之处来,以人物带出故事情节以及环境,关注到了文体特点但又不在这里打转转,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

 

二、连点成线,一线串珠。

 

而且,徐老师让我们惊喜的,不仅仅是这个切入点切得好能够成为生长点;徐老师从这个切入点切入,更是切开了一根主线,把各个分散的点像串“珠”一样串在了一起。在问过文本出现哪些人物之后,学生很快就在徐老师的引导下明确——

主人公:孔乙己;围观者:掌柜、酒客、长衫客、短衣帮;叙述者:小伙计;未出场者:丁举人。整堂课的结构,徐老师便以此设置了几个教学环节。这样,依据文本人物所形成的叙述结构(几重“看”与“被看”),课堂结构也明晰了。读者(学生)在教者(老师)的引导下,与小说人物也形成了几重的“看”与“被看”结构:与主人公(孔乙己)的“看被看”;与围观者(掌柜、酒客、长衫客、短衣帮)的“看被看”;与叙述者(小伙计) 的“看被看”;与未出场者(丁举人)的“看被看”。最后还有一重,就是与隐含作者(鲁迅)之间的与“被看”。

表面上来看,整堂课呈现的是板块式结构;而深层里,其实是有一根主线贯穿其中的,这就是“看”与“被看”的叙述结构。这各个点的“看”与“被看”,是附着在叙述结构这根主线上的,其实都是为“看”孔乙己服务的,都是在“看”孔乙己,最终折射或反射到孔乙己身上。在第一个板块中,是学生看孔乙己;在第二个板块中,是学生看“围观者看孔乙己”;在第三个板块中,是学生看“小伙计看孔乙己”;在第四个板块中,是学生看“丁举人看孔乙己”;最后是学生看“隐含作者看孔乙己”。精美的珍珠用线串起来才有价值,散落就失去了价值。正是叙述结构上的几重“看”与“被看”,才让各个点显示出意义显示出丰富性来,形散而神不散。

 

三、由线而面,动态发展。

 

还有,更为重要的,各个点铺成了一个面。而且,这面不是平面,而是立体化的、动态化的。这就体现出活动设计的层次性来,这就把学生的思维引向了纵深发展。学生看孔乙己这一板块,是对孔乙己的正面解读,是“主攻”。其它几个板块,都是从侧面入手,是“围攻”。正面与侧面,“主攻”与“围攻”,从而揭示出孔乙己悲剧产生的原因,包括根本原因在内,是往文本深处走。孔乙己个人的好喝懒做、迂腐清高、死爱面子和自欺欺人,对自己悲剧的酿成当然有不可推卸的原因,这也是其他教者所能关注到的所重点解读的。徐老师的新奇之处在于他的“围攻”力度上。

围观者即看客。鲁迅笔下多次出现看客形象,阿Q就是在看客的“看”中走向了刑场。看客的麻木不仁,使死者呈现出悲剧性色彩。围观孔乙己的掌柜、酒客、长衫客、短衣帮,对孔乙己都是嘲笑、冷漠的态度。这是看客杀人,别说别人的死于自己无关!学者钱理群认为,在鲁迅看来,千百年的习惯势力所形成的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更在无时无刻地制造着更为普遍更不露痕迹因而是更为可怕的吃人的悲剧。

而“我”即小伙计所承担的角色较为复杂,他既是参与者,又是围观者;既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还是一个叙述者,看起来又像一个“多余的人”。徐老师问:为什么要让“小伙计”来讲孔乙己的故事呢?让其他人来讲不好吗?让掌柜来讲这个故事好吗?为什么不让短衣帮来写不让一个喝酒的人来写?这个问题是有深度的,关涉到鲁迅写作时叙述者选择上的技法问题。“‘我’(小伙计)作为小说里一个人物出现,他在发挥‘观察者、叙述者’的功能的同时,也必然要显示出某种独立的意义。”(钱理群语)。孔乙己最后一次出场,小伙计还是温酒端出去,可见他不全是冷淡。从对孔乙己教茴香豆“茴”字的不耐烦到温酒端出去给孔乙己,我们也可见小伙计对孔乙己的同情的心理,也可以看出小伙计的善良内心与自省意识。“我”自己是否在无意识中参与了对孔乙己的折磨,是否无意识中充当了“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中的一员?是否也吃过人?

“丁举人”是文本中未出场的人,把他引出来意义何在呢?徐老师所设置的问题是,把“丁举人”改为“丁员外”,行不行?“一旦孔乙己成了孔举人,他会不会对张乙己等打断腿?”这个假设问题的提出很好,假设的意义就在于换一种思维,给我们另外一种思考,从而有助于我们审视背后的细枝末节。我们可以从另外一篇揭露科举制度弊端的文章——吴敬梓的《范进中举》中获得启示,看看范进中举前后的表现,就不难判断这一推断自有其合理性。这就把孔乙己个人的悲剧置于整个社会制度之下了,是封建制度、封建伦理道德在吃人。在文本意蕴挖掘上,课堂由此又进入了一个深度。好的制度是让恶人变好,恶的制度是让好人变坏。即便好制度不能恶人变好,但它能约束恶行的发生;而坏制度将会纵容。

最后徐老师问:谁与谁还有着“看”或者“被看”的关系?这样就把“隐含作者” 提出来了。叙述视角采用第一人称“我”,虽不等于作者本人,但也有作者的影子。鲁迅写作此篇时是20年后的成年人,是一个成年人回忆20多年前的事,是站在12岁的小伙计角度上叙述的,这其中隐含着自己对自己的忏悔和省察。此时此刻,读者与作者借助文本便有了心灵上的沟通,心与心的契合。这时课堂已接近尾声,徐老师虽然没在此问题上花费更多时间,但问题的提出也是极具价值的。不在于问题的答案,而是发问的理由。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徐杰老师课堂所呈现出的一条清晰脉络:从一个点切入(人物),连成一根线(叙述结构),铺成一个面(几重“看”与“被看” )。而且,这面不是平面,而是立体化的、动态化的,思维是向纵深发展的。在整堂课的教学活动中,徐杰老师始终把学生当成是“语文学习的主人”,而自己则扮演着“学习活动的引导者和组织者”的角色。犹如“撑一支长篙”的摆渡人,带领孩子们在文本的河流里“寻梦”,并“向青草更深处漫溯”。想起诗人卞之琳的那句有名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徐老师带领着孩子们研读《孔乙己》,何尝不是在带领着孩子们看“风景”?而且,本身已构成了一道“风景”,观课者又何尝不是在看“风景” 呢?——这当是又一重的“看” 与“被看” 吧。